荣湘漪对这个表姐的印象很模糊。</p>
八岁之前，整个长安城的贵女中，明明她的阿姐最出类拔萃。</p>
司忻玉跟姨母来国公府的时候，才是那个隐于人后，不经常说话与表现的。</p>
阿姐还经常帮她，没想到长大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。</p>
任由别人欺负阿姐！</p>
“还好我们大郎娶的是玉姑娘，否则就按苒姑娘的行事作风，丝毫不顾及裴家的脸面，祠堂里的先祖都惶恐得无法瞑目！”</p>
裴家姑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讥讽。</p>
“多亏苒姑娘当初悔婚，才没让我错过忻玉这么好的儿媳。”</p>
裴夫人对司忻玉十分满意，谈论起她时面色温和很多。</p>
阿姐还悔过婚？</p>
来不及细问，荣湘漪就瞧见阿姐低着头，浑身透着股沮丧与馁气。</p>
她看不得阿姐受委屈，当场就挽袖子冲出去。</p>
“三个老虔婆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家阿姐？比较来比较去，怎么不拿你们的裴五郎去跟青楼小倌比？”</p>
“想让我阿姐贤惠知礼，先看看你儿子是什么德行吧！吃着荣家的，还嫌弃荣家的碗！我阿姐就是养条狗都知道冲主人摇尾巴呢！呸呸呸！”</p>
荣惜苒在身后惊慌地扯了扯荣湘漪的袖子，将她拉了回来。</p>
“一一，夫人是长辈，训斥我两句没事的，更何况这事我的确有错。”</p>
荣湘漪怒其不争，叉腰连带着荣惜苒一起教训。</p>
“阿姐哪里有错？是错在没有将属于自己东西拱手相让吗？还是错在没有委屈自己成全旁人？”</p>
“裴家教子无方，还纵容外室欺辱未入门的新妇，这话传出去更不好听吧？我一个孩子都明白的道理，她们究竟是不明白，还是仗着阿姐脾气好，没理也不饶人。”</p>
荣惜苒垂眸，松开了拉着荣湘漪的手。</p>
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荣湘漪说得没错。</p>
从前的她也不是没试过反抗，可每次她回嘴，就会被裴家的长辈更加严厉地教训，到最后甚至连带着国公府一起贬低。</p>
渐渐地，她也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了。</p>
眼下看见荣湘漪拦在自己身前，为自己出气的模样，荣惜苒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。</p>
面对荣湘漪的斥怼，裴夫人并未发火，而是睨了荣惜苒一眼。</p>
“这孩子是怎么回事？”</p>
裴家姑母拍桌而起！</p>
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，身边带着个娃娃住在夫家，荣国公府的家教就是这般吗？可真让我长见识了。”</p>
气势之大，理不直气也壮！</p>
一口一句裴家夫家，不知道的还以为荣湘漪住的府邸是裴家修建的呢！</p>
她住在自己家还需要别人许可吗？</p>
荣湘漪刚想反驳，这一次荣惜苒握住她的手，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。</p>
如同重生后荣湘漪每一次为阿姐出气一般。</p>
“裴夫人作为长辈，倘若我有过错大可冲我来，但一一是我妹妹，她住在什么地方还用不上裴夫人操心。”</p>
话音刚落，裴夫人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，滚烫的茶水飞溅。</p>
荣惜苒手心发汗，但仍旧牢牢地握着荣湘漪的小手。</p>
习惯了荣惜苒的逆来顺受，裴夫人再也维持不住面上从容，厉眼威胁：</p>
“荣惜苒，这就是你对未来婆母的态度吗？”</p>
“若是如此，下月十五的婚期还是推迟吧！荣国公什么时候教导好女儿，你什么时候再入门。”</p>
荣湘漪求之不得，甚至想阿姐马上与人渣退婚。</p>
可一旁的荣惜苒在听到后，面色瞬间变得煞白，浑身发冷。</p>
荣湘漪心尖被刺了一下，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？</p>
正当气氛焦灼之时，裴洮衣衫不整地跑来前厅。</p>
还急急忙忙系着衣领，边跑边大喊。</p>
“我要俪娘一同入府！”</p>
他刚一入前厅，浓烈的酒味就弥散开。</p>
表婶用帕子捂着口鼻，蹙眉道：“五郎做什么去了，一身酒馊味。”</p>
“表婶和姑母也来了？正好我有要事要与你们商量。”</p>
裴洮满脸得意，“俪娘为我怀胎孕子，劳苦功高，配得上平妻的位子！眼看着月份也大了，我打算下月十四就接她入府。”</p>
话音未落，前厅变得落针可闻。</p>
还是惨白着脸的荣惜苒打破沉默。</p>
“裴郎，俪娘她毕竟......”</p>
“你闭嘴！”</p>
裴洮冷声呵斥，转头期待地看着裴夫人。</p>
裴夫人正用手绢擦拭着方才被溅到茶水的手，见裴洮凑上前来，她弯唇笑了笑。</p>
谁料下一瞬，竟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裴洮一巴掌。</p>
她细长的丹蔲划过裴洮的脸，留下血痕。</p>
“果然是下贱胚子生的野种，整日不思进取，就惦记着娶个娼妓进门，你不要脸裴家还要！早知如此，当初就该让你病死在乡下。”</p>
裴洮唇角溢出血色，荣惜苒心疼地小跑过去为他擦拭，却被一把拍开。</p>
他浑身发冷，“嫡母，俪娘肚子里的可是裴家小辈里的第一个孩子！”</p>
裴夫人闻言，面上冷笑更甚。</p>
“只有裴家承认的才算是裴家的孩子，但凡我在一天，裴家的长孙绝不会从一个娼妓肚子里爬出来。”</p>
荣惜苒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，她拽了拽裴洮的衣袖，示意他莫要再与裴夫人顶嘴。</p>
可裴洮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，他怒红了眼。</p>
“你想要对俪娘做什么！我警告你......”</p>
裴家家仆瞬间围了过来，一个个面肃威重，压迫感极强。</p>
裴洮的声音也弱了下来。</p>
荣湘漪怕阿姐被误伤，赶紧过去拉走荣惜苒。</p>
裴家姑母冷嗤一声，“五郎这般胡闹，苒姑娘你怎么也不跟着劝诫？我原先对你还有所期望，可今日见你连夫君都规劝不住，以后嫁入裴府还怎么料理大大小小的事务？”</p>
“罢了，是我想多了，也不是人人都是忻玉。”</p>
荣湘漪心下冷笑，她也算是看明白了，裴家今日本就是来打压阿姐与裴洮的气焰的。</p>
她倒是有心给阿姐再逞几句口舌之快，偏偏这都是无用功。</p>
阿姐自己意识不到，她再怎么出头都改变不了现状。</p>
婚期在即，她一定要阻止阿姐跳这火坑！</p>
裴家夫人走后，裴洮当即就生了闷气，不肯搭理荣惜苒。</p>
荣惜苒如往常一般，打算琢磨着做几道裴洮喜欢的菜，她去了厨房里忙活，一身油烟却乐不可支。</p>
表姐司忻玉就是这个时候来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