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车了。”</p>
一只大手忽然攥住她的胳膊，力道不轻。</p>
桑萤猛地睁开眼，空间瞬间消失，眼前还是晃动的车厢和厉修庭冷硬的侧脸。</p>
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，肩上背着那个装着穿越女杂物的布包，另一只手牢牢牵着她。</p>
“哦……好。”桑萤赶紧站起来，腿还有点麻。</p>
军大衣从肩上滑下来，厉修庭伸手替她拢了拢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，两人都顿了一下。</p>
他很快收回手，转身往车门走。</p>
跟着他走在月台上，晚风吹得人发冷。</p>
桑萤裹紧大衣，心里那点因空间而起的雀跃慢慢沉了下去。</p>
有了奶粉，有了新衣服，可那五年呢？</p>
孩子们第一次会爬、第一次喊“爸爸”的时候，她不在；厉修庭在海岛吃苦、受伤的时候，她不在。</p>
穿越女用她的身体享受了五年，留下一堆烂摊子，现在轻飘飘一句“补偿”，就能抹平一切吗？</p>
她看着厉修庭的背影，他走得很稳，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“咚咚”的声响，像敲在她心上。</p>
以前他走路总爱回头等她，见她慢了就停下来，笑着张开胳膊：“萤萤，过来，我背你。”</p>
可现在，他连脚步都没放慢半分。</p>
“怎么不走了？”厉修庭回头，眉峰皱着。</p>
桑萤赶紧跟上，小声说：“没什么。”</p>
出了火车站，外面停着辆绿色的吉普车。</p>
司机见了厉修庭，赶紧下车敬礼：“首长好！”</p>
厉修庭点点头，打开后座车门，把桑萤塞了进去，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下。</p>
车厢里的空间很小，两人的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。</p>
每次接触，桑萤都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缩，厉修庭的脸色就更沉一分。</p>
车子开动后，桑萤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。</p>
这是她和厉修庭结婚后住过的家属院附近，路边的梧桐树比五年前粗了不少，街角的冰棍摊还在，只是换了个卖冰棍的大爷。</p>
“我们……回家属院？”她试探着问。</p>
“不然去哪？”厉修庭的声音没什么温度，“难不成送你回那个画家那儿？”</p>
桑萤被堵得说不出话，眼圈又有点热。</p>
她想说不是的，想说那五年的荒唐都不是她，可话到嘴边，又觉得那么苍白无力。</p>
证据确凿——被撕碎的衣服，旅馆里的人证，还有穿越女这五年来的所作所为，她拿什么去反驳？</p>
司机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僵，没话找话：“首长，这次回来能多待几天吧？可可和乐乐天天念叨你呢。”</p>
提到孩子，厉修庭的脸色缓和了些，嗯了一声：“批了半个月假。”</p>
“那就好，”司机笑起来，“俩小家伙长得可快了，乐乐都能背唐诗了，可可……”</p>
“专心开车。”厉修庭打断他。</p>
司机讪讪地闭了嘴。</p>
车厢里又安静下来，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。</p>
桑萤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，乐乐会背唐诗了？</p>
可可呢？</p>
她是不是很怕生？会不会不认她这个妈妈？</p>
她悄悄看了眼厉修庭，他正望着窗外，侧脸在路灯下明明灭灭。</p>
她忽然很想告诉他，她有个空间，里面有好多孩子能吃能用的东西，她想好好补偿孩子们，想好好跟他过日子。</p>
可她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没说。</p>
他现在，大概什么都不会信吧。</p>
吉普车拐进家属院，在一栋红砖楼下停下。</p>
厉修庭先下了车，绕到另一边替她开车门，动作算不上温柔，却也算不上粗鲁。</p>
“到了。”他说。</p>
桑萤下车，抬头望着这栋熟悉的楼。</p>
三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，就是他们的家。</p>
五年了，她终于回来了。</p>
只是站在楼下，她忽然有点不敢上去。</p>
门打开后，会看到什么样的孩子？</p>
他们会叫她妈妈吗？</p>
厉修庭没给她犹豫的时间，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楼上走。</p>
他的手很热，力道却不像刚才那么重了，像是怕捏疼她，又像是怕她跑了。</p>
走到三楼门口，他停下脚步，从口袋里摸出钥匙。</p>
金属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，让桑萤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。</p>
门开了，暖黄的灯光涌出来，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：“修庭哥，你回来啦？”</p>
是刘佩芳。</p>
桑萤的心，一下子沉到了底。</p>
门后的灯光把刘佩芳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她系着围裙，手里还拿着块抹布。</p>
看见厉修庭身后的桑萤，脸上的笑淡了淡，很快又扬起：“回来啦？路上累坏了吧？”</p>
厉修庭“嗯”了一声，把肩上的布包往墙角一扔，目光扫过屋里。</p>
不大的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，墙上贴着可可画的小红花，茶几上摆着两个缺了角的搪瓷杯，是孩子们的专用杯。</p>
“佩芳姨姨！”两个小身影从里屋冲出来，一左一右抱住刘佩芳的腿。</p>
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，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小辫子，都瘦得像豆芽菜，眼睛却亮得很。</p>
是可可和乐乐。</p>
桑萤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识地想往前走，脚却像灌了铅。</p>
五年不见，孩子们长这么高了，可那张小脸上的怯生生，像根针似的扎着她的心。</p>
刘佩芳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，柔声说：“快，叫妈妈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