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睡觉时。</p>
桑萤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。</p>
隔壁房间传来刘佩芳低柔的哼唱,是哄孩子睡觉的调子,缠缠绵绵的,把夜衬得更静了。</p>
她翻了个身,枕头湿了一小块,眼睛还有点肿,抬手按上去,酸酸的疼。</p>
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,桑萤几乎是弹坐起来的。</p>
她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,厉修庭的身影出现在玄关,军靴踩在水泥地上,带着一身夜的寒气。</p>
他好像喝了酒,领口的扣子松着两颗,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,周身飘着淡淡的酒气,混着烟味。</p>
桑萤愣了愣,转身往空间跑。</p>
他说不定还没吃饭。</p>
冷藏层的海鲜还新鲜着,她快手快脚地拿出来热,蒜蓉虾再浇层热油,大闸蟹上锅蒸得冒白汽。</p>
等她把菜摆上桌时,厉修庭正好从阳台回来,指尖还夹着半截烟,见了她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。</p>
“我做了海鲜,还剩了很多,你要不要吃?”桑萤的声音有点哑,刚说完就想咬掉舌头。</p>
这话听着像在求他赏脸似的。</p>
厉修庭扫过满桌菜,眸光沉沉的,没什么温度:“我在外面吃过了。”</p>
“再不吃就坏掉了。”她往前推了推盘子,大闸蟹的壳在灯光下泛着油光,“热过了,还是香的。”</p>
他眉头皱得更紧,像是要拒绝,视线却扫过她眼角那片红肿。</p>
停顿了几秒,他突然拉开椅子坐下,声音听不出情绪:“还吃得下。”</p>
桑萤心里猛地松了口气,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一下。</p>
她看着他拿起筷子,夹起一只蒜蓉虾,虾肉裹着金黄的蒜末。</p>
他嚼得很安静,脸上没什么表情,却一口接一口没停过。</p>
大闸蟹被他吃得干干净净,连蟹腿里的肉都挑得一丝不剩,生蚝壳堆在盘子里,像座小小的山。</p>
桑萤坐在对面,手托着下巴看他。</p>
忽然想起以前。</p>
她总爱把剩饭拨给他,自己啃着馒头看他吃,他也是这样,不说话,却吃得一点不剩,末了还会把她啃剩的馒头底也吃掉。</p>
“我来收拾吧。”</p>
她刚要伸手,厉修庭已经站起身,把盘子往怀里一摞,淡淡道:“我来。”</p>
他转身进了厨房,水声很快哗哗响起来。</p>
桑萤站在门口,看着他穿着军绿色衬衫的背影,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,水珠顺着线条滑进袖口。</p>
“我和罗杰已经没关系了。”她突然开口。</p>
水声停了。</p>
厉修庭转过身,手里还捏着只盘子,眼神冷得像冰:“罗杰是谁?你的情夫?”</p>
桑萤被问得一噎。</p>
怎么说呢?</p>
说那是占据她身体的穿越女留下的烂摊子?</p>
他会信吗?</p>
五年的冷战,他眼里的她,早就成了那个抛夫弃子、在外勾三搭四的女人。</p>
她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低下头,没再说话。</p>
厨房的水声又响起来,这次格外响,像是在发泄什么。</p>
夜里睡觉,厉修庭照旧在客厅铺了褥子。</p>
桑萤躺在床上,听着外面的动静,心里盘算着给他多拿床被子。</p>
海边的夜凉,他今天又喝了酒,别冻着了。</p>
她刚摸到门把手,就听见客厅传来刘佩芳的声音,温温柔柔的:“修庭哥,夜里凉,盖厚点别着凉了。”</p>
“嗯。”厉修庭的声音很淡。</p>
桑萤的手僵在门把上,没敢推开。</p>
“今天桑萤姐也是,非要给可可吃蟹肉,孩子都说了不想吃。”刘佩芳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点委屈,“你说她是不是性情大变了?以前哪会做这些……”</p>
“做个样子罢了。”厉修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她一贯会装。”</p>
桑萤背靠着门板,指尖抠进木头缝里,疼得发麻。</p>
原来在他眼里,她做的一切都是装的。</p>
“可不是嘛。”刘佩芳的声音低了些,像在说悄悄话,“她以前明明好吃懒做,连孩子都懒得带,怎么可能说改就改?修庭哥,你也该对她死心了,何必还让她住进来?忘了她以前……以前还虐待过可可和乐乐吗?”</p>
“虐待”两个字像针,狠狠扎进桑萤心里。</p>
她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</p>
那不是她!那是那个穿越女!</p>
可她没法辩解,五年的空白,她拿什么证明?</p>
客厅静了几秒,然后是厉修庭的声音,透着浓浓的疲惫:“我困了。”</p>
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刘佩芳又叹了口气,脚步声轻悠悠地远去,进了孩子们的房间。</p>
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厉修庭翻身的动静。</p>
桑萤慢慢滑坐在地上,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砸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