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朝伸手去拿，将蜜饯紧紧攥在手中。</p>
像是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</p>
她走到门口，悄悄探出头去。</p>
左右看了看，确认无人。</p>
这才提着裙摆，快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。</p>
一路上，但凡遇见些洒扫的婆子丫鬟，无不堆起满脸的笑。</p>
甚至远远地就躬身行礼，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。</p>
这些人，消息倒是灵通。</p>
知道她如今住在二公子房中，都变了态度。</p>
这便是府里下人的生存之道——见风使舵，捧高踩低。</p>
从前对她不假辞色的，此刻也恨不得凑上前来巴结。</p>
花朝目不斜视，径直穿过垂花门，朝着后院走去。</p>
还未走近，就看见刘大娘正拿着一把大剪刀。</p>
费力地修剪着一丛月季的花枝。</p>
从前刘大娘仗着自己是府上老人，经常使唤花朝干活。</p>
而她则是利用空闲时间将小孙子带过来照看。</p>
如今她自己做起来，才知道其中的辛苦。</p>
“刘大娘，在忙呢。”</p>
花朝走了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。</p>
刘大娘吓得一激灵，突然抬起头。</p>
看见是花朝，脸上迅速堆起笑容。</p>
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，她也顾不得捡。</p>
慌忙在布裙上擦了擦手，迎了上来。</p>
“花朝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？”</p>
她搓着手，一脸讨好。</p>
“老婆子我闲不住，随便拾掇拾掇。倒也不忙，修剪花枝这些都是轻省活儿。”</p>
这话，她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。</p>
从前只管张嘴使唤这丫头。</p>
如今自己上手才知道，这弯腰曲背的滋味，着实不好受。</p>
花朝今日突然问起，怕是话里有话，那可不能明说从前让她干的活又多苦。</p>
花朝没接她的话，目光淡淡地扫过四周，落在不远处花圃边。</p>
一个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男孩。</p>
约莫三四岁的年纪，虎头虎脑，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布衣。</p>
小脸蛋脏兮兮的，玩得正起劲。</p>
“哟，大娘的宝贝孙子果然在呢。”</p>
刘大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面上的笑突然僵住。</p>
她过去一把将那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，护得严严实实。</p>
要是这丫头记恨从前。</p>
想拿她孙子出气可怎么好！</p>
“你想干什么？！”</p>
这可是他们老刘家唯一的根！</p>
花朝却像是没看见她的紧张。</p>
她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。</p>
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蜜饯，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。</p>
“大娘。”</p>
花朝的声音轻柔，笑意却不达眼底。</p>
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？我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这宝贝孙子。”</p>
她的目光，瞟向那孩子。</p>
刘大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</p>
看看孙子？</p>
这丫头如今水涨船高。</p>
谁知道她心里憋着什么坏水！</p>
被刘大娘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男孩。</p>
鼻子用力嗅了嗅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花朝手中的油纸包。</p>
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就很好吃。</p>
他在刘大娘怀里挣扎起来，小手指着花朝喊着。</p>
“糖！要吃糖！”</p>
见花朝并未理会，他哭了出来。</p>
“我要吃！我要吃那个！”</p>
刘大娘顿时手足无措，她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带着几分讨好。</p>
“花朝姑娘，您看孩子小，不懂事嘴馋得很，您向来心善，就赏他一颗尝尝味儿？”</p>
心善？花朝心底冷笑一声，从前她就是太心善了。</p>
才任由这些人搓圆捏扁，随意欺辱。</p>
如今？</p>
她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花朝了。</p>
她拈起一颗蜜饯伸到那小男孩眼前晃了晃。</p>
小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，直勾勾地盯着那颗蜜饯。</p>
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就要去抓。</p>
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蜜饯的时候。</p>
花朝手指一收。</p>
“哇——”</p>
小男孩的哭声比刚才更加惊天动地。</p>
他干脆挣脱刘大娘的怀抱，在泥地里打滚撒泼。</p>
“就要吃那个！坏人！不给我吃！”</p>
泥土沾了他一身一脸，狼狈不堪。</p>
刘大娘心疼得跟什么似的。</p>
“我的小祖宗哎！”</p>
她不敢去强行抱起，怕惹恼了旁边这位“活菩萨”，只能蹲下身干哄着。</p>
“不哭不哭，虎子乖......”</p>
可孩子根本听得进去，只顾着蹬腿大哭。</p>
刘大娘抬起头看向花朝的眼神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求。</p>
“花朝姑娘......”</p>
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。</p>
“求求您了，赏一颗吧。”</p>
花朝挑了挑眉，看着眼前这祖孙俩的闹剧。</p>
她慢条斯理地将油纸包重新仔细包好，塞回了自己怀里。</p>
“大娘，不是我不给。”</p>
她终于再次开口，声音温婉，却顿了顿。</p>
目光扫过刘大娘骤然紧张起来的神色。</p>
还有地上那个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小孩。</p>
才缓缓地说道。</p>
“这蜜饯是二公子赏我的。”</p>
二公子三个字，像是一盆冰水，兜头浇下。</p>
花朝看着刘大娘瞬间变化的脸色。</p>
继续慢悠悠地补充。</p>
“要是二公子的赏赐，我随手就给了旁人......”</p>
她故意拉长了尾音。</p>
尾音里带着玩味。</p>
“这怕是不太好吧？”</p>
那是二公子赏的东西！二公子是什么人？杀伐决断的主帅！</p>
他的东西，岂是她们这些下人能随便沾染的？</p>
若是让二公子知道，他赏给身边人的东西，被她们这等奴才要了去......</p>
那后果不寒而栗。</p>
刘大娘看着地上还在撒泼打滚的孙子。</p>
心里又急又怕，再也不敢有半分讨要的心思。</p>
“但是你可以买。”</p>
花朝开了口，这次带了点松动的意味。</p>
可以买？刘大娘立刻反应过来。</p>
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洗得发白的旧钱袋。</p>
花朝看着她这副模样，眼底深处，划过不悦，还有了然的嘲讽。</p>
这么快就想掏钱了？</p>
她原以为，这老虔婆怎么也要倚老卖老，哭闹撒泼一番。</p>
或者干脆耍赖不认账，没想到，仅仅是抬出了二公子的名头，就将她吓成了这般模样。</p>
果然是欺软怕硬的！</p>
花朝心中念头急转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，那双原本带着柔和笑意的眸子，冷却下来。</p>
“五两银子。”</p>
花朝目光扫了一眼四周。</p>
这虽是花园僻静处，但难保不会有人经过，速战速决才好。</p>
就在这时，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了，花朝略显紧绷的手臂上。</p>
“花朝。”</p>
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