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跪了半个时辰,就成这副模样。</p>
花朝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</p>
宁云烨触电般收回了手,动作快得有些狼狈。</p>
他掩饰般地理了理衣袖,目光移开,不再看她。</p>
“二公子说的是。奴婢记下了。”</p>
花朝睁开了眼,清明的眸光中带着水汽。</p>
她全部听到了。</p>
果然,在庭院中看到的那抹身影不是错觉。</p>
那是宁云烨的冷眼旁观。</p>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</p>
闷闷的,泛着酸涩。</p>
不知不觉间,她竟将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,当成了可以依靠的避风港。</p>
宁云烨见她醒来,伸手将她扶起,用软枕垫在她腰下。</p>
恰在此时,侍从端着熬好的药汤进来。</p>
“二公子,药好了。”</p>
宁云烨从他手上接过了那碗黑褐色的药汁。</p>
碗沿很烫,他皱了皱眉,舀起一勺,凑到唇边吹了吹。</p>
才将勺子递到花朝的唇边。</p>
“张嘴。”</p>
声音带着命令,却不似先前那般冰冷。</p>
花朝偏了头,避开那只递到唇边的汤匙。</p>
宁云烨眉头微蹙,以为她是怕药苦。</p>
“喝完这碗药,给你拿蜜饯吃。”</p>
花朝并未理会,她伸出颤抖的指尖,径直接过那碗药。</p>
仰头一饮而尽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</p>
“奴婢不怕苦。”</p>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倔强。</p>
这点药的苦涩,又算得了什么。</p>
再苦,还能苦得过她的命吗?</p>
宁云烨顿了顿,从袖中取出色泽诱人的蜜饯递到她面前。</p>
花朝接过放入口中,前所未有的甜。</p>
她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。</p>
宁云烨看着她小口吃着蜜饯的模样。</p>
带着惹人怜爱的谨慎。</p>
他心头微动。</p>
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。</p>
“好吃吗?里面还有。”</p>
他将整个纸包都塞到花朝手中。</p>
花朝握紧了那包蜜饯,勾了勾唇角,露出极浅的笑。</p>
“谢谢二公子。您对奴婢真好。”</p>
“能在二公子身边伺候,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。”</p>
话语里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讽刺。</p>
她说完挣扎着想要起身下榻。</p>
却忘了膝盖上的伤。</p>
刚一动,膝盖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。</p>
她闷哼向前栽去,正好跌入宁云烨的怀中。</p>
他伸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,轻轻一带,花朝又端坐在床上。</p>
“张太医说你膝盖伤得不轻。这几日好生在榻上养着。不许乱动。”</p>
他的语气带着命令,在花朝点头之际,伸出另一只手。</p>
落在她的脚踝,径直掀开了她身上那件半旧的细棉外袍。</p>
“别!”</p>
花朝惊呼出声,伸手去挡。</p>
她浑身上下,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一般。</p>
尤其是膝盖,更是钻心的疼。</p>
经不起他再一次的折腾。</p>
宁云烨的动作顿住。</p>
抬眸对上她那双惊惶失措的眸子。</p>
清澈,却盛满了水汽,像受惊的小鹿。</p>
他歪头一愣,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。</p>
眼底闪过无奈,又发觉有些好笑。</p>
他毫不费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那只小手。声音带着喑哑。</p>
“想什么呢。膝盖要上药。”</p>
花朝一怔,低下头看着他手里那只白玉小瓷瓶。</p>
瞬间反应过来。</p>
脸红得烧到了耳根。</p>
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。</p>
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</p>
宁云烨不再看她。</p>
修长的手指将掀开裙摆往上拉。</p>
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,以及腿上内侧那一片青紫的瘀痕。</p>
那是昨夜他失控时留下的。</p>
宁云烨眸色暗沉几分,指尖沾了些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处。</p>
动作轻柔,甚至,他还低下头对着那片瘀青轻轻吹了吹。</p>
花朝浑身一僵,这样的亲昵,她无所适从。</p>
哪怕是父母尚在时,也未曾有过。</p>
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二公子。</p>
她只感觉别扭。</p>
花朝咬了咬下唇,扯动宁云烨的衣角。</p>
“奴婢还是自己来吧。”</p>
“别动。”</p>
宁云烨头也未抬。</p>
花朝的手指僵在原处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。</p>
终究还是没敢再动。</p>
只是将头垂得更低,目光扫过身下的床榻。</p>
她愣住了,床单什么时候换了?</p>
她的脸色,一下变得惨白。</p>
宁云烨察觉到她的异样。</p>
以为是自己上药弄疼了她,手上的力道又放轻了几分。</p>
对着那伤处,又轻轻吹了吹。</p>
“弄疼你了?”</p>
花朝像是没听见。</p>
目光呆滞地盯着水蓝色的床单摇了摇头。</p>
“不是。”</p>
她的声音有些发颤。</p>
“这锦被床单何时换的?这事本该奴婢做。”</p>
宁云烨抬眸见她脸色惨白,眼神惶惑。</p>
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何如此。</p>
心底莫名地有些不悦。</p>
这小丫头,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。</p>
“昨夜的事,你忘了?”</p>
他挑眉,语气带着几分戏谑。</p>
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方向。</p>
“你这小猫似的爪子,好生厉害。爷的后背都给你抓破了。血也渗到了床单上。”</p>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,意有所指。</p>
“还有你......”</p>
“别,别说了,二公子!”</p>
花朝再也听不下去,一把捂住宁云烨的嘴。</p>
她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。</p>
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,原来是这样。</p>
怪不得管事婆子没来找麻烦,应当是将他身上的血迹,误以为是落红。</p>
终是逃过一劫。</p>
花朝强压下心头的羞耻和慌乱,微微垂下眼帘。</p>
声音细小,却带着固执。</p>
“这些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。下一次,奴婢自己来就好。”</p>
宁云烨挑眉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。</p>
“你还有力气换床单?看来,是爷昨夜还不够努力。”</p>
花朝羞得堵住自己的耳朵,直接别过头去,紧紧咬住下唇,不去看他。</p>
宁云烨直起身,眼底的戏谑淡去几分,恢复了惯有的疏冷。</p>
他将那白玉瓷瓶随手放在床头的小几上。</p>
“你好生养着。梧桐苑暂时无事需你做。不可乱跑。”</p>
花朝低眉顺眼嗯了一声。</p>
“奴婢知道了。”</p>
宁云烨不再多言,转身消失在门外。</p>
花朝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。</p>
她缓缓松了口气,站了起来。</p>
膝盖处传来些许刺痛,但比之前,已经好了太多。</p>
她抬腿走了几步,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。</p>
应当是那药膏的缘故。</p>
她的目光,落在床头小几上,扫过白玉瓷瓶,停在那包蜜饯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