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完澡出来。</p>
水汽氤氲了镜子，桑萤用毛巾擦着脸，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。</p>
这张脸被穿越女养得白皙，却没了她以前的灵气，只剩下几分慵懒的俗气。</p>
她叹了口气，推开房门。</p>
还是五年前的那间卧室，墙上挂着她和厉修庭的结婚照。</p>
照片上的她穿着红裙子，笑得眉眼弯弯，厉修庭穿着军装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，耳根红得厉害。</p>
穿越女大概是嫌弃这照片碍眼，用块布遮了起来，桑萤刚才顺手把布扯了下来，照片上的甜蜜刺痛了眼。</p>
隔壁房间传来刘佩芳轻柔的哄睡声：“可可乖，闭上眼睛，明天佩芳姨姨给你梳小辫子……乐乐也不许踢被子，不然大灰狼要叼走不乖的小孩哦。”</p>
桑萤坐在床沿，冰凉的床单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。</p>
这张床，曾被他们滚得发热，厉修庭总爱把她圈在怀里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絮絮叨叨说海岛的事，说等孩子们长大了，就带着全家去看海。</p>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厉修庭走了进来。</p>
他刚洗过澡，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，换了身白色的衬衣，少了军装的凌厉，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。</p>
桑萤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。</p>
厉修庭没看她，径直走到床尾的柜子前，弯腰从最底层拖出个枕头，又转身打开衣柜，拿出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被子。</p>
“我去客厅睡。”他言简意赅，抱着枕头和被子就要走。</p>
“为什么？”桑萤脱口而出，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急。</p>
厉修庭脚步一顿。</p>
回头看她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，眼神冷得像冰：“你不是刚和你的情夫睡过？我嫌脏。”</p>
“我没有！”桑萤猛地站起来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眶瞬间红了，“厉修庭，你能不能听我解释？那不是我！真的不是我！”</p>
他却像是没听见，抱着东西转身就走，房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隔绝了两个世界。</p>
桑萤僵在原地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</p>
她走到床边坐下，指尖划过床单上的褶皱，恍惚间又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。</p>
那时候厉修庭总像只贪嘴的猫，总也做不完，每天晚上都缠着她，亲吻从额头落到锁骨，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。</p>
她被他闹得脸红心跳，推他说“别闹了，让人听见”，他就埋在她颈窝笑，声音闷闷的：“听见才好，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。”</p>
后来她很快怀了孕，害喜害得厉害，吃什么吐什么。</p>
厉修庭急得团团转，夜里抱着她又亲又舔，既心疼又懊恼：“都怪我，没忍住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</p>
那时候的甜蜜，像针一样扎着现在的她。</p>
桑萤蜷缩在床上，把脸埋进枕头，枕头套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味，是厉修庭惯用的那种。</p>
她想起穿越女总嫌这味道土气，非要用香得发腻的雪花膏，心里就更堵得慌。</p>
隔壁房间彻底安静了，大概孩子们已经睡熟了。</p>
过了没多久，隐约传来细碎的梦呓，是乐乐的声音：“爸爸……排骨……”</p>
接着是可可软软的呢喃：“佩芳姨姨……辫子……”</p>
一声又一声，清晰地传到桑萤耳朵里。</p>
没有“妈妈”，从头到尾都没有。</p>
她死死咬着嘴唇，不让自己哭出声。</p>
五年啊，她缺席了孩子们最需要妈妈的五年。</p>
他们生病时，是刘佩芳守在床边；他们摔倒时，是刘佩芳把他们扶起来；他们第一次背上书包，也是刘佩芳牵着他们的手送到学校门口。</p>
她这个亲妈，除了这具空壳，什么都没给过他们。</p>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</p>
桑萤披衣下床，走到窗边。</p>
客厅的灯还亮着，隐约能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影，是厉修庭。</p>
他大概没睡着，背影挺得笔直，像根绷紧的弦。</p>
她想起下午在火车上，他说“我不信”。</p>
是啊，换作是她，大概也不会信。</p>
一个五年里天天闹着离婚、外面养着情夫的女人，突然说要好好过日子，谁会信呢？</p>
可她还是想试试。</p>
桑萤悄悄回到床边，从空间里摸出那罐儿童奶粉，放在床头柜上。</p>
明天早上，她想亲手给孩子们冲杯奶粉，哪怕他们不喝，哪怕他们会把杯子摔了，她也想试试。</p>
夜渐渐深了，客厅的灯熄了。</p>
桑萤躺在床上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。</p>
隔壁的呼吸声均匀而平稳，客厅里的人似乎也睡着了，只有窗外的虫鸣不知疲倦地叫着。</p>
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：桑萤，别怕。</p>
你已经回来了，一切都还来得及。</p>
饭后。</p>
可可和乐乐像两只小尾巴，跟着刘佩芳往厨房跑，塑料凉鞋踩在地上“啪嗒啪嗒”响。</p>
“佩芳姨姨，我来擦碗！”乐乐举着块抹布，踮脚够水槽边的搪瓷碗。</p>
可可则搬了个小板凳，乖乖坐在旁边递洗洁精，小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。</p>
桑萤坐在沙发角落，手里攥着个苹果，没削皮，也没心思吃。</p>
客厅里静悄悄的，只有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孩子们的笑闹。</p>
她悄悄摸出空间里的奶粉罐，又找了两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搪瓷杯——这是她特意从空间里挑的，想着孩子们会喜欢。</p>
热水倒进杯子，奶粉遇热散出甜香，是比供销社卖的麦乳精更醇厚的味道。</p>
桑萤把杯子放在茶几上，轻声喊：“可可，乐乐，过来喝奶粉了。”</p>
两个孩子像是没听见，依旧围着刘佩芳转。</p>
乐乐甚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，又赶紧把头埋进刘佩芳的围裙里，像是怕被她抓去似的。</p>
桑萤的手僵在半空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</p>
她知道急不来，可那甜香飘在空气里，没人理会的样子，还是让她鼻尖发酸。</p>